『鱼溺|闵玧其』“浪子回头都是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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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不回头 be预警
🔘禁一切
“鱼溺死在无人的海底,”
“爱沉溺在无望深谷里。”
——————
三年零九天。
无聊的日历又撕去一页,纸张破碎的声音此刻在余鱼耳中意外的悦耳。
耳机里播放着重金属摇滚乐,和她这个人格外的不搭调。
音乐迎来高潮,不知哪个国外乐队主唱沙哑又铿锵的嘶吼刺激着耳膜,伴随着电吉他和架子鼓的节奏。
余鱼无所事事的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小县城车水马龙满是烟火气,明明灭灭的光映在她眸底。
如白驹过隙浅浅轧过不留痕迹。
突然裹挟着凉意的夜风拂过她的长发,耳机里的音乐骤停,余鱼猛的回神。
三年零九天。
哦,这是释怀的第三百零九天了。
也是离开那人的第六年。
让她想想,明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余鱼的目光扫过一旁桌子上摆着的日历,刺目的红笔圈住那个渺小的数字,也紧紧圈住了她的心脏。
日历旁边,是个信封。
信封里面的东西她没心情再回顾,烦躁的从口袋里抽出一盒香烟,点燃在指尖把玩着,任由缭绕的轻雾模糊风景。
啧。
耳机里不适时的随机播放起下一首歌,伤感轻缓的调子顿时矛盾了她的心情。
什么破歌。这样想着就索性摘掉耳机扔到一边。
居民楼外突然穿来摩托的巨响,又是不知哪片街区的小混子成帮结派风风火火骑着二万八的机车招摇过市。
风鼓动着衣角,余鱼双手撑着窗户张望,望着那群少年无序又狂妄的青春。
借老旧的窗框捻灭烟头,直至那群少年没了踪影,她才悠悠收回视线。
打头的那男孩,黑色皮衣和反光的耳钉,让她恍惚间以为看到了曾经的那个人。
曾经的他们,曾经的年少。
那些脱轨又肆意妄为的青春,在尚还青涩的人生轨迹里留下浓墨重彩。
想来余鱼和闵玧其的初遇不算美好。
酒吧外不远处的巷口,一群半大的少年人争吵的热烈,话题中心是被一群混混围在中央的一对年轻情侣。
余鱼只是趁着周末想要多打点零工,耳机里一如既往放着美国小众乐队淋漓酣畅的摇滚乐,麻花辫随着她擦拭吧台的动作一摇一晃。
赚足了今天份的外快,余鱼心情颇好的走出灯红酒绿的世界。
月色蒙蒙亮,丝丝缕缕的云裹挟着月光,在夜里也显得温柔又静谧。
也就显得面前正上演的一出好戏,格外的嘈杂。
余鱼也没想到,她只是想抄近路回家,却碰上人家小情侣吵架。
乌泱泱一群打扮的张扬的市区混混堵在巷口,余鱼透过人影的缝隙看见了事件中心的男主角。
她不得不说,这男生还真是好看。
冷白的皮肤在月光下似乎散发着莹白的光,耳骨钉泛着冷光,夸张的金属朋克饰品在他那双手上一点也不显得突兀,黑色皮夹克模糊了他的沉寂色彩。
他垂着眸子任由对面的女生指桑骂槐,余鱼想不明白,怎么看起来挺漂亮的女生,说出的话就像在喷灰一样。
但她没打算过多停留,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看戏上,不如快些回家睡个好觉。
却未曾想,层层叠叠的人群里,那男生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射向众人外那抹不理世俗的清丽背影。
随后,狡黠的舔了下后槽牙。
转头看向面前依旧絮絮叨叨没停下嘴的女生。
“骂够了?”
“闵玧其!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还要浪费我的感情!”
“你是不是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了?那么多任女朋友,我以为……你起码,会为我停留的……”
“可是没有……一个也没有,她们,我,你一个都没有停留……”
“你说的对,”
他薄凉的眸子里此刻映进了柔软的月光,追随着不远处即将渐行渐远的那道身影。
“是有喜欢的人。”
“我不信!!除非……除非你把人带过来让我彻底死心!”
“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还未彻底消散,少年清瘦的身影就迫不及待的撞开人群屏障,披着月光奔赴向前方的人。
余鱼只觉得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后带,她顺着惯性被迫转身。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带着烟酒气息的吻。
“!!”
她惊得还未来得及闭眼睛,目光所及,是面前少年纤长的睫毛和白皙透亮的皮肤。
随后余鱼听到了他们身后一道尖利刺耳的女声。
“闵玧其你个混蛋——!!”
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静谧的夜色里只剩二人交缠的呼吸声。
余鱼一把推开了眼前的少年,随后
——“啪!”
一巴掌毫不留情狠狠招呼在他那张白得像是从未见过阳光的脸上。
那是闵玧其和余鱼的初遇。
那是他们青涩又炽热的十六七岁。
那是他们的年少,他们的青春。
后来他们亲密无间的日子里,他总是会揉着白嫩的脸颊装作嗔怪她当初那一巴掌的样子,借机索吻。
她永远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就像旁人说的,他们太过眷恋彼此。
就像游鱼与水,彼此依靠,彼此眷恋难以割舍。
最过分的也不过是初遇那晚的一个稍微用力的耳光。
余鱼总是这样,纵容坏了闵玧其。
他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是,不过一个坏的明目张胆,另一个则在纯良外表下藏了颗烂透了的心。
没遇见余鱼之前,闵玧其是个实打实的风流浪子,欠了一屁股桃花债。
交往过的女朋友,少说也有十来个,他向来只是玩玩,混迹于酒色之中,消耗着青春逞能装大人。
彼时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年纪,嘴里叼根烟就以为小县城没有对手了。
说的对,这里是小县城。
有些太过饱满或是自由的追求,这里是容不下的。
但好在,余鱼这人没什么大梦想,也没有高远的追求。
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只要平淡安稳的日子就足够。
只要身边一直是闵玧其就足够。
小县城又如何?
活在哪里不是活,一辈子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最后不也一捧洁白落入尘埃。
都一样,这个世界没有生而平等,但死后,人人都是一个模样。
余鱼这辈子没和别人生过什么气,她不怎么发火,有时候,她甚至对一切淡然的可怕。
不知何时起,她已经不止一次在闵玧其身上,闻到了刺鼻的劣质香水味。
亦或是他愈发频繁的晚归和外出,他渐渐与她不再亲密的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余鱼印象很深的一次,那天晚上十一点多她打完工回到出租屋,少年躺在凌乱的沙发上醉的不省人事。
她熟练的帮他脱了鞋袜,又用湿毛巾擦拭他冒着汗的额头,没有丝毫嫌弃的帮他把吐脏的衣服洗干净。
余鱼很早就辍了学一个人在外打拼挣钱,闵玧其偶尔的幼稚于她不过是生活中一点调味剂。
她早已习惯这样照顾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对等。
余鱼付出的向来要多得多。
当她正要帮他把领口的项链摘下来为他擦拭脖颈时,轻轻拨开了他的衣服,却被人一把扼住手腕。
抬头,闵玧其的目光并不清明,直直看着她。
“这里不行,留下痕迹我家里人会发现。”
他神志不清的说,这话给了余鱼当头一棒。
“……什么?”
“宝贝小心点,别太明显……”
她没再说话,而是沉默着,轻轻拉上他的领口。
然后静静注视着他再次沉睡过去的面庞,少年尚还有些青涩,未完全张开的面容帅气精致,冷白的皮肤染上了微醺的淡粉色,有些幼态。
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曾经永远藏不住事的大男孩了。
余鱼和闵玧其差不多年纪,甚至比他小些,但她的思想成熟度已经完全不输于那些混迹世俗半辈子的人。
生活所迫,她总要早些适应这社会的人情世故。
她从闵玧其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踱步走到阳台。
夜已深,连蝉鸣都羸弱几分,微弱的月光透不过心底的徜徉,她肆意吞吐着烟雾,任凭夜色吞噬。
就像一只游鱼沉入深海无人区,
那里没有光,也没有同类。
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与前路迷茫。
人们只知道鱼离不开水。
却未曾想过,鱼会厌恶大海,厌恶那无人的未知海域。
她藏匿于黑暗,却惧怕孤独。
那晚余鱼第一次尝到香烟的味道,她不像别的女孩一样要适应好久才能接受呛鼻酸涩的感觉。
她只觉得舒畅。
她以后或许会犯很大的烟瘾。
她爱极了用尼古丁麻痹自己的感觉。
那晚过后闵玧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余鱼也就装作什么都没有过的样子。
从那时起,他们之间就竖起了一堵不透风的高墙。
他们戴着面具相爱,禁止对方窥探自己的假面。
事实证明余鱼的第七感没有出错。
闵玧其离开了。
走的悄无声息,毫无预兆。
也不能说毫无预兆,也许她许久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感。
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因此崩溃大哭。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只是恰好,是她最无法释怀的一段日子。
那间出租屋最后一笔房租是余鱼交齐的。
闵玧其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余鱼不知道闵玧其去了哪里,但她可以肯定,他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
因为她在以后的这些年,从未离开过这个缓慢节奏的小县城,城不大,想遇见的人,却再也没有相遇。
一切开始又归零。
浪子回头都是屁话。
没人能让他停下脚步。
没有人。
悠哉吹着街市的风,感受人间烟火气。
心里的怅惘却也无可宣泄。
残阳一点一点坠落至海底,漫天红霞仿佛是夕阳的血液,从天边一角渗透至铺满整片天空。
远处的灯一盏一盏接连亮起,街边贩卖吆喝的声音也开始嘈杂起来。
这座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余鱼把玩着打火机,看着小城中心的万家灯火,突然感到不可避免的孤独。
这小县城似乎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没有一个地方,称得上是“家”
那远方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她而亮。
咬破香烟爆珠的同时,随着口腔里迸发出柠檬的清甜,她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真正决定放下,是在三百零九天之前。
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的一天,余鱼刷着手机,却发现了一条……足以让她心颤的朋友圈。
是一张合照,发布的人是几年前同他们一起厮混过的一个男生。
合照里一共有五个人,几年过去大家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稚嫩,有些人已经快要认不出。
但她还是一眼就锁住了左下角那个人。
余鱼自嘲般轻笑一声。
那人变了好多,眉眼却依旧如初精致,变得……大概是他们残破岁月沉积下来的那一股颓丧气息。
如今的他,看不出半点当年那副浪迹花丛的轻佻雅痞。
原本张扬显眼的薄荷绿发色染回了黑,耳朵上总是变样的耳骨钉也不见了踪影。
怀里搂着一个女孩,干干净净,出水芙蓉。
余鱼一下就愣住了。
她回忆起他们在一起那三年,她不在乎这些表面功夫,也就不会像别的女孩那样逼着男朋友把朋友圈全晒上自己。
所以那时候,其实有好多人并不知道他们是恋人关系。
就像……那种不光明正大的暧昧期一样。
也就致使闵玧其身边的追求者从未间断,只是他不再理会那些莺莺燕燕。
诚然他曾流连于花丛,却不为哪朵花停驻。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余鱼那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是独一无二的,是特别的。
因为自己是他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任女朋友。
不是一周,不是几个月。
是整整三年多。
她想,她的男孩也会为了她迷途知返,终于这阵清冷的风也能为了不出彩的花驻足。
她想,他们或许是命中注定。
但后来,现实就像一场海啸,巨浪吞噬了游鱼,将她的理想国打的稀吧碎。
闵玧其的不告而别,是在明晃晃的讽刺她。
告诉她,余鱼,你从来不是谁的例外。
你的乌托邦,终于被大海击溃,从此只剩孤独与寂寥。
可你没有任何办法去拯救自己,因为你也沉溺其中,在深不见底的未知海。
不断的下坠,下坠。
不见天日,彻夜孤独。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
余鱼,你永远逃不出没有闵玧其的孤独岁月。
游鱼最后会溺亡在无人的海底。
不是因为窒息,是因为孤独。
也许风会停,但不会停在她身边,她终究不是朵耀眼极了的花。
隐匿于世间芸芸,无人问津。
余鱼放下手机,站在阳台吹了一整晚的冷风,终于在第二天初晨阳光升起的前一刻。
她决定释怀。
没办法,风啊,实在太凉了。
吹了一宿才将她彻底吹醒。
是啊余鱼。
风太凉了。
——————
而今天是余鱼放下那人的第三百零九天,她将燃尽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转身回屋。
打开了放在一旁的那个信封。
喜庆的红刺痛了她的双眼,指尖反反复复摩挲着那三个烫金大字。
——邀请函。
这是,闵玧其的婚礼邀请函。
是他的婚礼啊,她怎么能不去呢,倒不是为了别的,她仅仅只是,想好好同他告个别。
和过去所有,三年的爱恋和六年的放下。
余鱼和闵玧其羁绊着的九年,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这封红色邀请函,是他们最后的交集。
游鱼窥见光亮了。
海面那星星点点的光,像是船,又像灯塔。
她微眯着眼抬头望向头顶的水晶灯,一串一串的华丽又浪漫,礼堂铺满了玫瑰花,人来人往的宾客身上是她买不起的高奢香水味。
她坐在角落,坐在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分割明显的一道痕迹落在身上。
使她一边面朝光明,一边藏匿黑暗。
台上的神父说着宣誓词,她远远望着他们十指相扣在上帝面前祈祷拥有永远的幸福。
瞧那婚戒,真闪。
余鱼长这么大也只在珠宝广告中见过这么大这么亮的戒指。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和闵玧其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毫不犹豫抛弃她走向满是光亮的岸,而她却在大海里浮浮沉沉不再挣扎任其堕落。
——“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台下的欢呼声一瞬间达到高潮,她却在人声鼎沸中落荒而逃。
游鱼没有朝着光行进。
她远远的窥了几眼,又转身沉入海里。
因为她发现无论是船只,还是灯塔。
都太刺眼了。
她与黑暗伴生已久,早已经不能适应光明。
即使近在咫尺,她还是会选择逃走。
太刺眼了。
对于她来说,光,太刺眼了。
六年前他离开的那天,她没哭,六年来她放不下他的日日夜夜里,她只是一个劲的抽烟喝酒糟蹋自己,强忍着没有为他掉一滴眼泪。
可是今天,余鱼哭了。
余鱼在闵玧其的婚礼上哭了,一边哭一边逃,风携带着她的泪水走远。
她不是会将情绪外露的过分明显的人,她哭不是因为闵玧其和别人接吻,也不是因为这场盛大却不属于自己的婚礼。
而是因为,余鱼发现,
她永远都无法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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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我爱你,我要做你的大海。”
“为什么?”
“因为我这片海呀,只要你这一只小鱼。”
“你就是我的全部生命。”
他抱着怀里的女孩轻轻亲吻她的发梢,阳光透过玻璃零碎了满地。
可惜他忘了,这片海里只有她一条小鱼。
所以他离开后,她再没有了陪伴。
她与孤独永生。
那只小鱼,最后溺死在无人的海底。
七零八碎的爱被刺骨的海风吹散。
他们的故事没有最终章。
因为小鱼最后一刻也没能释怀。
未完待续的更深层意义,
是我依旧无法割舍,但故事早已结束。
“我是你的全部生命。”
“没了你,便与孤独相伴,一生寂寥。”
——『鱼溺』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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